“你回来罢，也开一个这样的店，我们就近，就方便了。”
“是啊，那里是应该开一个。不过我，就免了。”
“为什么呢？”
“你问我？”
“是呀。”
“我问谁？”

一个人若打小不见父亲，不知父亲在哪，又没有继父可依恋，这人生的遗憾，终于是堵在喉咙的棉花，难过吧，没那么尖锐，不难过，没有人会承认。就有这么个孩子，不是十分难过，但终于不舒服。她就听说先生能解答这样的问题，跑去问先生。先生说了许多话，但没能让她与父亲见上一面，父亲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在别的世界，也不清楚。她听说谁谁谁能解答这个问题，跑去问。她听说还有谁谁谁能解答这个，明知道没什么结果，还是去问。终于，听说和尚能够解答这样问题，但和尚在哪？和尚在庙里，但这里没有庙。跑到一些庙里去，怯怯的，有时见不到和尚，有时见到，却不敢上前去问。

有好事者，带她来找我。
“我到处找大师，原来大师就在身边。”
“大师无处不在。”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大师。”
“每个人都有问题。”
“我这个问题，比较特殊。”
“特殊的问题，有时是大问题。”
“是呀。很大的一个问题。我找了很多人，包括一些大师。”
“大师很厉害罢。”
“都很厉害。”
“但难以解答你的问题。”
“是呀。大师真厉害。大师怎么知道的？”
“你还在问，不那么白痴的人，都知道你的问题没有解决。”
“哦。倒也是。我怎么没想到。”
“哪天你也想到了，就不会问了。”

她困惑了，迷茫的眼神看着好事者。好事者鼓励她：
“别管他。你问。”
“但是大师好像不喜欢。”

好事者也困惑了，迷茫的眼神看过来。不过好事者终于是好事者。发指令，如军令：
“你无论如何要解答她的问题。”
“她都没说什么，哪有问题，如何解答？”

“大师同意了？”她问。
“我坐这里跟你聊天，像个三陪陪客人，有什么话不能说？”
“这是什么话？”好事者说。
“大师真幽默。”她说。

“你也幽默一下，说说你的问题吧。”
“谢谢大师。”
“不客气。”
“是这样的。说出来可能你不知道。我爸爸失踪了。”
“确实不知道，没听说过。失踪几天了，报警没有？”
“不是几天，是快二十年了。早就报警过，警察也找过。”
“警察都找不到，谁能找到？”
“也是，不过心里……”
“别找了。等着罢。”
“留个希望的意思？”
“不知道。”

“大师，这么多年你还好罢。”
“不是很清楚。”
“？”她又往好事者看去。
“他是这样的，从不拒绝人。”好事者说。

“你还好罢。”
“好，很好。就是我爸爸……”
“那是一个问题。”
“是啊，心里总是有个事。”
“是个大问题。”
“也不是让人活不了的大事，不过心里……”
“是个小问题。”
“也不能说是小事。爸爸没有了，这么多年……”
“等着罢。”
“也只能等着。”

……

“这个地方真好。你们像神仙。”
“你也可以。”
“我是想住到庙里来，不过孩子还小。”
“孩子长大了，再来。”
“我得好好想想。真是想来。”
“平常有空，就来。”
“但听说你不常在这里。”
“是的，有事的时候，才在这里住几天。”
“你不在我们来了找谁呀。”
“这里的和尚。”
“但不认识他们呀。”
“他们认识你就行。”
“你在我就来，不在，就算了。”

……

“你回来罢，也开一个这样的店，我们就近，就方便了。”
“是啊，那里是应该开一个。不过我，就免了。”
“为什么呢？”
“你问我？”
“是呀。”
“我问谁？”

“这是庙，不是店。”好事者纠正她。
“哦。庙、庙。你也修一个这样的庙，就修在我们附近。我们每周就可以到庙里看你。”她说。
“是要修一个。”
“真的？”她眼睛放光，仿佛狼看到肉，婴儿看到妈妈。
“假的。”
“哦。”她暗淡起来，如伤考妣。
“是要修的，快了。”好事者靠近她，亲密地拍打她肩膀。
“真的？”她问。
“真的。”好事者说。
“是应该修一个。到处都有，就我们那里没有。”她说。

——心开日光 23:45 2010-7-8 于云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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