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系列·《中国人》之二·你愿意当一个日本人吗？

当时安排了一个曾经在北京大学学习过汉语的日本人小池和华人杨同时作为翻译。我认为这次也许可以把学校选定。不料指导所的野村博士劈头就问我“你愿意当一个日本人吗？”可谓直指入心。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本能地搪塞道：“这个问题以后再谈可以吗？”“如果现在一定要你回答呢？”几个日本人同时急切地望着我追问。我立即紧张起来，脑子乱成了糨糊。当时仿佛有个巨大的磁场如同笼子般罩着我，周围都是“中国”二字，还伴随着声音：“中国人！中国人！”

“我想我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我不敢看他们。
“为什么呢？”立即有人问。
“从来没有遇到过，也没有想到过。”
“现在你想一想，你愿意成为日本人吗？”我实在心有挂碍，难舍情愁。但又不忍心简单地拒绝他们，只好向杨求救。
“你必须回答！”杨也肯定地告诉我。
“我恐怕真的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于是大家端起茶杯喝茶，都不言语。大约过了几分钟，他们又议论了一下，然后小池又问我：
“你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吗？”
“我很想回答你们的问题。”我真诚而茫然地看着他们。
“什么时候？”他们紧追不舍。
“起码等我日语学好，对日本有印象以后吧！”我立即回答。
“其实不懂日语也没有关系，我们有很好的翻译，中国人也有，日本人也有。他们都能够帮助你。”他们继续坚持。
“我还是担心自己的能力，由于我对日本的了解太少，即使有为日本献身的愿望也不一定能够立即就有成就，所以不如先看几年。”我说。他们听我这么分析以后，似乎有些沮丧，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又商量了一下，再问我：
“你认为多长时间以后你可以做出决定？”
“大约在一年以后至三年之间吧！”我立即回答。
“那么一年后你一定作出决定，可以吗？”
……
“其实别的办法也有。譬如我可以保证将我的后半身都停留在日本这块土地上，但是，也许我会一直都是中国人。”
“中国真的那么吸引你吗？”包括杨在内他们都这样问我。
“不一定是吸引的原因。实际上我非常讨厌中国的现状！”我立即回答。
“这样看看也好，也许中国经过发展会很快地超过日本，比日本还发达。”杨表现出理解我的样子。
“不是因为哪个国家更好的问题，而是我认为自己身为中国人，就应该为中国做点事情。如果没有为中国做点什么事情，即使生活得再好，我也难以安心。”我辩解，然后继续解释：
“并不是我对日本有成见，而是我现在真的认为自己找不到在日本的位置。”
……
“除非我对中国有了很大的贡献，那么我会安心地离开她，也不会计较当个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或者西方人。”
……
“我不愿意介入政治，但是政治不一定就不来找我！所以我对政治的态度是不积极参加，但也不拒绝参加。而如果有一天因为政治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即使在中国坐牢也是应该的，我不会逃避，也不会感到委屈。”
……
后来，当我离开日本的前一天，杨打来电话送行，并且告诉我小木曾非常伤感。我只好说，那我更不该去向他辞行了，否则双方更是难受。杨也认为这样比较好。但是不到15分钟，她再次打来电话，说小木曾临时学了很多中文，要直接与我讲话。但是，最终他只有一句话：“卡桑，我努力不够！”然后就难以继续了。
……
虽然经过了野村博士和理事长小木曾左右扶持，结果依然没有留下我当一个日本人，我想除了他们有遗憾以外，我也多了一份歉疚，而且它将陪伴我终身，成为怎么挥也挥不去的仿佛乡愁……——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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