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度《人民日报·强国论坛》嘉宾访谈评述 [转]
文章作者：[星空无语] 2001-06-02, 15:48:29
2000年度《人民日报·强国论坛》嘉宾访谈评述
一、概貌
1999年5月9日问世的"强国论坛"是人民日报网络版的BBS。当时，正逢群情激奋抗议北约轰炸中国驻南联盟使馆，人民日报网络版适时开通中国传统媒体网络版中第一个BBS--"抗议北约暴行论坛"，受到广泛关注，短短一个月内，上贴量达9万条。"只有先加强我们自己的经济、国防实力和民族凝聚力，才能使我们的祖国强大起来。"基于此种导向，6月19日起，"抗议北约暴行论坛"正式更名为"强国论坛"。此后，人民日报网络版又陆续推出读书论坛、体育论坛、健康论坛、企业家论坛等8个分论坛和2个讨论区，形成了以强国论坛为主的综合性网上论坛。同年9月13日，强国论坛上帖量跃居全球中文论坛第一名。2000年6月初，在"中国百家优秀网站"评选中，强国论坛获"赤子情怀奖"，是唯一同时获得两个奖项的网站。其"中华第一坛"的地位已基本奠定。
嘉宾访谈是强国论坛的品牌栏目，初期，论坛主要就靠它吸引人气。问世不到半月--5月14日、5月20日，"抗议论坛"即邀请著名国际问题专家王逸舟两次到论坛做客。极度情绪化的抗议声浪中，王逸舟保持着理性立场，客观剖析了使馆被炸的前因后果，既不背离主流声音，又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两次访谈影响极大，访谈纪要到处转贴，许多原本不知道人民日报BBS的网友循踪而去，"抗议论坛"短时间内就打开了局面。
自此，嘉宾访谈成了强国论坛的保留节目。每隔一定的时间段或每逢时事热点都要有针对性地组织。迄今已组织148次，平均约四天一次。高峰时（如2000年"两会"期间）不仅天天有，而且常常一天两次。其中，1999年下半年23次，约10天一次；2000年125次，2-3天一次。其密度明显有加大的趋势。2000年125次访谈中，主论坛82次，占该年度总数的65.6%；8个分论坛共43次，占总数34.4%。主论坛的访谈直接或间接与时事政治相关，分论坛部分访谈内容如中日论坛4次访谈和体育论坛关于申奥问题的访谈，也直接或间接与时事政治相关。时事政治类访谈在该年度所占比例居绝对多数，突显强国论坛之为政治论坛的特质。
2000年度主论坛及分论坛访谈主题，按次数可做如下排序：
信息产业及网络生态：20次
重大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10次
国际政治及中外关系：11次
农村问题：9次
经济发展：6次
两岸关系：4次
两会观感：4次
国有企业：4次
企业发展战略：3次
教育问题：3次
西部开发：3次
健康问题（全部在健康论坛）：11次
体育问题（全部在体育论坛）：11次
思想文化问题（全部在读书论坛）：4次
其他：21次
主持各次访谈的嘉宾，其身份、职业因访谈内容而各有不同。主题分析类，嘉宾多为相关专业的专家学者。如2000年6月13日访谈"朝韩首脑会晤"，嘉宾为中国社科院亚太所研究员韩镇涉等；2000年7月10日访谈"高校扩招与结构调整"，嘉宾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善迈等。时事焦点类，嘉宾可以是相关专业的专家学者，也可以是相关部门官员。如2000年4月5日访谈"村民自治与村级直选"，嘉宾为国家民政部基层建设司张明亮司长等；2000年12月3日访谈"中国残疾人事业的发展"，嘉宾有中国残疾人联合会教就部教育处副处长李冬梅等。不过，百多位嘉宾中，官员嘉宾寥寥可数，且相对于人民日报的地位来说，官员嘉宾级别不高（最高为青海省副省长马培华，但马氏只停留十来分钟，答词总共不足500字符。不过象征意义耳）。这主要是因为中国官员缺乏直接面对公众的习惯。军事类，嘉宾主要为军事科学研究人员，如2000年8月15日访谈"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55周年"，嘉宾为军事科学院军战史专家罗焕章等；2000年10月16日、20日、25日关于朝鲜战争的三次访谈，嘉宾也都是军事科学院军史部研究人员如齐德学、孟照辉等。此外，也有前线记者主持新闻类访谈，知名网友主持专题类访谈（如2000年4月3日访谈"经济改革问题"，嘉宾即为世界经济论坛创始人过客），还偶有外国嘉宾做客（如2000年1月24日德国《明星周刊》记者夏普、1月26日瑞典《每日新闻》记者雷尤伦访问强国论坛并与网友讨论）。
强国论坛嘉宾来自四面八方，但专家学者居多--2000年度强国论坛主坛的82次访谈中，纯粹以专家学者身份主持的有40次。这也突显了作为政治论坛的强国论坛仍限于书生论政的特色。
二、功能
导向功能是嘉宾访谈的首要功能。这是人民日报之为中国第一党报的性质注定的，也是嘉宾访谈乃至强国论坛维持其存在的一个最基本的理由。导向功能的实现，有一整套的制度的保障，从论题选择、嘉宾选择，到论坛管理，环环相扣。比如，抗美援朝50周年纪念期间，强国论坛接连三次举行关于抗美援朝问题的嘉宾访谈，其命题分别为："抗美援朝战争的必要性和正义性"、"抗美援朝战争的伟大胜利"、"抗美援朝战争的意义和影响"，其倾向性于此可见。三次访谈的嘉宾，均为持正统立场的军事科学院军史部研究人员。首次抗美援朝访谈的领衔嘉宾孟照辉，更是撰文反驳袁唏《韩战真相》的作者。学术界公认的朝鲜战争研究专家沈志华，因其从俄罗斯解密档案中得出的结论与导向需要不甚吻合，因此而无缘问津。2000年12月10日访谈"人权与主权"，嘉宾也是持正统立场的官办"中国人权研究会"常务理事、人民大学副校长郑杭生及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田丹。以管理实现导向，主要途径则是，1、安排"枪手"在访谈中按计划提问，一来嘉宾早有预案，可以从容应对；更重要的是可以控制提问方向，满足导向需要。2、过滤。强国论坛有一套极为完备的过滤软件，网友文章若含有强国论坛认定的敏感词汇，相关文章均要被拦截，待斑竹审阅后视不同情况，做放行、不放行、修改后放行等处理。如此，干扰"导向"太甚的帖子自难出现。3、删帖。强国论坛的过滤软件已是众所周知，为了逃脱被拦截的命运，网友在上贴敏感文章时，一般会反过滤措施，即将他们认为可能是敏感词汇的用词，用谐音、拼音或特殊符号替代。而且他们的成功率往往很高。当斑竹发现文章属于所谓"问题帖"时，文章已经上贴了。在这种情况下，斑竹会毫不犹豫地对该帖"格杀勿论"。4、封特定网友的网名或者是IP。这又有两种封法，一是现场封，发现谁的现场表现太"捣蛋"封谁；二是事先封，当有"重要人物"造访时，强国论坛就会将他们认为"一贯表现不好"的个别网友暂时封杀，以免他们在访谈时出现，令"重要人物"过于难堪。网友"嫦娥"就在一次访谈后披露："昨天家（嘉）宾一到我的IP就被关山肚（度）封了！看来我也成了此坛的屁股，见不得贵人，却不能没有（要不为何又放出来了？）"5、斑竹提前打"预防针"，提醒网友把握言论尺度。如讨论"人权与主权"，嘉宾入场前，当值斑竹星空无语即发表"完全小建议"--
"无论您观点如何，请务必尊重嘉宾。嘉宾访谈欢迎讨论交流，而不是肆意发泄。呵呵，这点大概不难做到的。
再看一遍《管理条例》。这也算是论坛的权利规范吧。呵呵。
激烈的讨论中，请大家保持风度；互相攻击谩骂，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
希望星空刀下无冤魂啊。呵呵。"
软硬兼施，用心良苦。
思想讨论，是嘉宾访谈的第二种功能。强国论坛自不能不服务于导向需要，但仅限于此，也不符合强国论坛的自身定位。作为中国第一党报的BBS，强国论坛有着任何一家中文BBS所不可能拥有的强大的政治资源；加以主持人相对开放的思想意识，使得强国论坛必然地要扮演其他媒体所不可能扮演的，使之区别于所有中文BBS、所有境内媒体的角色--充当一定意义上的公共平台。毕竟网络在目前中国只是小众媒体，更何况强国论坛配备了所有中文BBS中最强大的管理队伍，强国论坛上的言论因此绝无失控之虞，绝难对社会生活产生实质冲击。在一定程度上放松言论尺度，尝试可控范围内的言论自由，因此是完全可行的。自开办之日起，强国论坛一直在做这样的尝试。就此而言，它不仅是喉舌，更是言论自由的网上试验区，是一个相对意义上的政治特区。敏感论题的话语空间有限，访谈时必须严管理，以保证强国论坛在政治上不犯"错误"。但这并不等于取消敏感论题的思想讨论。敏感论题因访谈而成了中外网友瞩目的焦点，这本身就不乏意义。仍以"人权与主权"访谈为例，事后就有两位网友如此慨叹：
"要不上论坛，真不知道今天是'世界人权日'，好像政府不想提这个，新闻也回避。为啥？(端正的人: 2000-12-10, 20:08:37)
对呀，好象只有强国关注这事。 (不笑之子: 2000-12-10, 20:10:10)"
即便是敏感论题，仍有如此客观作用。不敏感的论题，游刃空间自然大得多。比如，"共和国元帅彭德怀"（2000.11.29）就是极正面的论题，不致有太多顾忌，此次访谈在管理上的尺度因此相对宽松，思想交锋也就可以比较激烈。一位较正统的网友在"旁观"此次访谈后大发脾气，说："我就说有人拿彭德怀说事儿嘛！""如果让彭看到今天那些拿他说事儿，借此疯狂攻击社会主义，甚至诬蔑抗美援朝伟大功绩的人，嘿嘿，按他的'直脾气'，恐怕不会是简单地拍桌子骂娘了，要是彭老总手边有一把枪，看不先把这些人给'崩'了才怪。"至于与时事政治关系不那么直接的分论坛，游刃空间则更可观。比如，读书论坛就可以请处境一度比较微妙的清华大学教授秦晖主持访谈"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而且秦晖访谈还比较成功--"造成一次小小的轰动。""一位学院中人能敢于出访江湖、面对众多网林高手的'围追堵截'从容应答，功夫委实不凡。" "世纪中国"此番评价，距基本事实相去不远。象这种学者型访谈，政治上既不犯忌，又有助于克服强国论坛热闹有余、思想深度不足的缺陷，应该说是强国论坛所需要的，因而是强国论坛所欢迎的。
民意评估功能及联谊功能，是嘉宾访谈的另外两个功能。众所周知，现存体制一大弊端，是"官""民"隔膜，下情难以上达。经由互联网搜集民间呼声，快捷而廉价，因此已开始受到管理层的重视。官方新闻网站在向公众提供网络新闻的同时，也在履行搜集网上言论、以定期或不定期内刊形式呈送高层人物的职责。嘉宾访谈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专题民意调查，比如2000年7月10日访谈"高校扩招与结构调整"、同年8月17日访谈"中国电信资费调整"、同年11月15日访谈"新近出台的互联网相关规定"，就兼具民意调查的意图。强国论坛个别斑竹负有整理网友言论，以内部参考形式定期上报的使命。相信历次嘉宾访谈纪要，尤其是热点问题访谈、敏感问题访谈的纪要，也是内部参考的重要内容。至于联谊功能，相对于其他功能来说不太突出，但强国论坛在这方面也有努力。分论坛的访谈尤其是健康论坛和体育论坛的历次访谈，就体现了这种努力--展示作为政治论坛的强国论坛其实也不乏情趣、不乏人情味，使强国论坛更可亲可近。
三、个案透视
到强国论坛做嘉宾固然是很风光的事，但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一方面是因为强国论坛聚集了可以说是汉语世界最大胆泼辣、最放言无忌的网友。他们不迷信权威，任何权威都必须经受他们所认定的价值观的审判。另一方面，作为中文网络最负盛名的政治论坛，强国论坛藏龙卧虎，是必然的。嘉宾面对的就不单是敢言的网友，而且是极具实力的网友。如果论题不敏感，争议性不强，访谈尚能平和进行。但凡论题稍稍敏感，嘉宾就不能不"舌战群儒"，访谈也就不能不惊涛滚滚，高潮迭起。
篇幅所限，这里只解剖一个案例。
强国论坛创始以来的历次访谈中，最敏感的论题莫过于2000年12月10的"人权与主权"。因其高度敏感，网友蜂拥而至。按规定访谈在当天下午三点开始，但从上午开始，网友的议论已主要围绕着"人权与主权"展开。从上午11：19到嘉宾第一次发言，不足四个小时中，强国论坛共通过531个主帖，其中与访谈论题和嘉宾相关的主帖就有238个，占该时间段主帖总数约45%（未通过的主帖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数量，虽然无法统计，但可以根据笔者的亲身经历推算其大概--其间，笔者上贴十多个与论题相关的主帖，仅有两三帖存活）。这些主帖，有的是"煽风点火"，网友"正宗零零漆"就号召："想好问题，向嘉宾进攻！！！"并发誓："今天要让嘉宾张口结舌！！！"有的是对嘉宾和访谈均表示不信任，如："放心吧，嘉宾们都是从八角街转经专业毕业的，谁也问不出更多的什么东西来 (说你行你就行: 2000-12-10, 13:59:57)"；"我估计，加宾将指导我们学习一遍白皮书 (结结巴巴: 2000-12-10, 15:02:16)。"" 嘉宾访谈说不到点上，只是宣传政府政策，没意思 (听见: 2000-12-10, 12:52:02)"；" 在一個人權不完整的環境下討論此問題……嘿嘿，我看不出來有啥好說的 (woody: 2000-12-10, 11:26:02)"。有的则威胁嘉宾，如"网友们！今天如果郑杭生来只是推销其破文的，就应该让他退出！大家说对吗？ ("新闻自由,是民主的标帜；": 2000-12-10, 10:23:22)"。当然也有网友对嘉宾仍寄予某种期待，如"真希望今天的佳宾不是为当局背书，而是以做学问的态度和大家讨论问题 (但是: 2000-12-10, 14:10:41)"。" 希望这是一次人权普及，而不是强制性的教训！要以普及《人权公约》条文为主！！！ ("新闻自由,是民主的标帜；": 2000-12-10, 10:30:19)"。尚在临战之中，已是火药味十足。因此有网友预言："今天可能是本坛、本年、本世纪最波涛汹涌的一天"。网友游侠阿伟当时就问："星空斑竹，看今天这阵势，你怕不怕？我是有点哆嗦了。呵呵"。当值斑竹星空无语的回答是"一切还好"。"怕"的确谈不上，否则强国论坛也不至于举行此次访谈。但说强国论坛一点不担心，则不可信。正是因为忧心忡忡，当值斑竹星空无语才在中午一点之后，接连三次警告网友不得对嘉宾出言不逊。
访谈持续两个小时。其间共通过主帖656个。几乎1分钟3个主帖。如果加上被删主帖，密度会更大。剔除不足50个嘉宾和斑竹主帖，纯粹的网友主帖在600左右。约一半为提问，约一半为陈述。两位嘉宾答问共计40个，不足提问总数的15%。其中，郑杭生二十来个，约4分钟一答；田丹11个，约11分钟一答。总的来说，是应接不暇，问多答少，问快答慢。嘉宾选中的问题，有些明显是"枪手"提出。比如，郑杭生关于"人权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答帖，长达2596字节，该帖上贴时间和前帖上贴时间相差不到3分钟。无论就电脑输入的速度还是就思维速度言，都是超常规的，只能解释为事先做了预案。但嘉宾答问主要还是针对网友的自由提问，关于此类问题的回答则往往言简意赅。
网友发言就立场讲，可分解为三类，一是认为中国人权状况存在问题，此为主流，约占百分之60-70%。一是没有倾向，完全中性（如："请问二位前辈，中国的人权发展状况在世界上处于什么水平），约占10-20%；一是满足中国人权现状，对不满现状的网友持批评态度（如："中国的人权问题再严重，也不是剥夺中国国家的政治独立的理由"），约占10-20%，与本次主题无关的发言不足10%。就此来看，本次访谈实际上也是关于中国人权现状的网上民意调查。
网友发言，当然主要针对嘉宾。嘉宾访谈因此成了嘉宾与绝大多数网友之间的论战关于人权与主权的问题问题，田丹说"一个国家要有人权，则必须要有主权"。网友纷纷反诘："德国战败后很长时间被托管，这期间没有人权？""香港是殖民地一百多年没有'主权'，是不是就没有人权或者人权没有得到保护？"理论上歧义重重，对现状的判断更是见仁见智。田丹用三句话概括她对中国人权现状的估价："一是中国人权状况有很大的进步；二是仍然存在不少问题；三是这些问题正在逐步解决当中。"该帖80%的篇幅谈"进步"，谈问题的篇幅仅20%。在绝大多数网友看来，这不过是一篇官方辩护书，回帖因此是清一色的激烈批评：" 请多谈问题，少说成绩，这样才有利于国家的进步。"" 空话、套话加假话！"" 蓄意回避公民的言论自由、新闻自由、选举国家领导人的权利等人权的高级形态！可耻！！"" 中国农民的人权状况悲惨是因为美国？还是因为我们的政府官僚？"" 因为没有解决贫困，所以不讲人权？荒谬！因为贫困，更要讲人权！"有网友对"中国民主党"表示关注，问嘉宾："中国民主党的人被关进监狱，这是不是侵犯人权？"田丹回答说，中国民主党"从根本上违反中国宪法，违反中国广大人民利益和意志"；又指责民主党人"接受外国人的金钱，从事违反宪法，颠覆合法政府的活动，这不是严重违法吗？依法取缔，依法惩治是完全应该的"。但这没能说服对方网友。安杰罗网友质疑："如果他们是违背大多数老百姓利益的，那为什么不让老百姓自己判断？"绿如蓝网友诙谐地说："田丹的公式：人权=四项基本原则"。还有网友进而思考人权与宪法的相互关系："宪法的本意是用来规范和限制国家的权力、保障人民权利的，普通民众也会触犯宪法么？""公民有没有批评宪法的言论自由？""呼吁修宪是公民的正当权利，田先生竟把它说成'违反中国宪法'，令人惊讶！""如果宪法违反人权，哪一个应被放在第一位？"最令网友激动的是，是田丹对"为何我国只谈生存权，而蓄意回避公民的言论自由、新闻自由、选举国家领导人的权利"的回答。田丹宣称：这个问题是不成立的，因为："中国的宪法规定中国的公民有言论自由，出版的自由，我们中国人民是享有言论自由，新闻自由的，在新闻方面，没有检查制度，各种言论都可以公开的自由发表，而且人民有批评政府的自由，宪法里规定公民有批评政府工作的权利。"此言一出，网友大哗，驳帖、讽帖云集，更有好事者将田丹此言冠以"最新新闻"等耸人听闻的标题，在强国论坛反复张贴。竟无一人出头为田丹辩护。
相对田丹来说，郑杭生要稳重的多，艺术的多。尽管如此，也不免常常沦为众矢之的。论战伊始，他就"尝试着"给人权下了一个定义："所谓人权就是一定社会或一定国家中受到认可和保障的每个人实际拥有和应当拥有的权利的最一般形式，特别是基本权利。""农民子弟"马上反问："一定国家，有没有中国在内？一定社会，那么我们谁属于这个一定社会呢？是您还是我？认可，谁认可？人权还要认可，我怎么也想不通……。"网友问："你对王小东在《民族主义与民主主义中提到的一国主权是一国人权的保障，主权是手段，人权是目的这论点如何看？"郑杭生小心翼翼地回答："对这个问题，我个人是这么看的。目的和手段都是在一定意义上说的，就人权主权作为一种权利，都属于上层建筑的范围，他们都是手段。在以人为本这个意义上，把人权作为人类追求的一种崇高目标，是完全可以的，也是应该这样看的。"既不想触官方之忌，也不愿太得罪网友。只好如此折中。当讨论快结束时，话题又回到"人权与主权"问题上。文正戈网友问："当官的喜爱主权，而百姓更爱人权，主权是领导说了算的，这二者的异同何在？"这个问题，郑、田两位都有回答。田丹仅仅强调主权对人权的保障，声称"主权是最大的集体人权"，因此而遭网友斥责。郑杭生则不仅强调主权保护人权，也承认"没有人权的主权是缺乏合法性的"。却仍然遭冷嘲热讽。"寻找灯火"说："这段话与高中政治课本同出一辄，没有任何深刻的东西。"语文说："中央文件背得很熟呀，您是一个合格的中国大陆的政治学教授。""嫦娥"则质疑"主权保护人权"："在没有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五、六、七十年代死了多少人？那个时候有没有主权？"不过相对于田丹来说，网友对郑杭生的批评力度还是要小一些。田丹10个答问主帖，共得回帖125个，其中，持中间立场和赞成立场的不足10帖，余下回帖都有明显或比较明显的批评倾向。郑杭生12个答问主帖，共得回帖97个，其中，赞成帖及无好恶的陈述帖近二十个，驳帖比例稍小一些。
对嘉宾的失望，网友毫不掩饰。有的恳切地说："嘉宾先生，放下架子大家和平聊聊说点真心话不好吗？"有的直接叫阵："可否把你的有关人权的真正的学术观点亮出来。""您从自己的角度讲，认为自己是否享有充分的人权？"嘉宾没有回答。善解人意的网友一贴道破天机："你想害嘉宾？"访谈结束时更"讽声"四起。 网友华山剑忠告："郑杭生应该多学郑板桥，又有学问，更有一颗为老百姓所急需的心！"田丹告别网友称："一些网友所提出的问题对我很有启发"。"欧哥"不客气地质问："启发？还是唤醒了你尘封已久的良知？""五四孤儿"锋芒更露："水平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诚实和良心"。一位网友事后这样点评嘉宾："他们还不具备做为这个论坛嘉宾的条件。就他们的心态来看，他们只是站在官方的立场上背诵教科书。……他们并没有以心交心地与网民交流，而是在打官腔、应官差。""从嘉宾对人权的理解来看，他们虽然身为教授，但真应向他们的学生们好好学习学习，他们仍没有理解人权的真正含义。也许他们已具备了人权的知识但还不具备表达人权的勇气。"这应该是绝大多数网友共有的感受。
"人权与主权"访谈结束的第二天，网友"天津包子"发了一个帖：《传闻昨天的嘉宾访谈结束以后，北京金台西路某报社门口两救护车接走男女二人……》，内云：
据说是因为参加一个访谈节目后由于过度紧张导致血压、大脑及多器官协调关系不适，被节目支持机构急招120救治，相信目前状态尚稳定。有消息灵通人士称，起因源于诸多会议参与人士对于上述发病二人所持观点立场不满群起而攻之导致。相信事件中没有发生身体接触，详细受创情况尚不清楚。
主办机构权威人士私下表示，对于出现此类"不愉快"事件的后果始料未及，导致国家人才受损，深感内疚。并表示今后会加强防范，杜绝有此类访谈活动中的参与者攻击嘉宾情况发生云云。
根据最新消息透露，被紧急送往医院的男女二位权威人士经过救治，情况稳定。只是其中男士疑由于年事过高，所受刺激较重，目前对于某些关键词语的反应颇为激烈，有强迫症倾向。究竟发展是否乐观，医院权威医生持谨慎乐观态度。
谐趣文章，情节纯粹虚构。所反映的嘉宾与网友的紧张关系，却是十分真实。
四、冲突的背后
网友与嘉宾的冲突，归根结底，不是网友个人与嘉宾个人的冲突。曾经有网友在"人权与主权"的访谈中呼吁："大家还是不要攻击专家个人吧，他们只是观念比较陈旧而已。"另一位网友一针见血地指出：" 错啦, 是对其观念, 而不是对其人。"事实的确如此，访谈中，嘉宾主要不代表嘉宾，嘉宾不过是个符号，象征官方正统立场的符号。网友与嘉宾的冲突，主要还是两种价值观的冲突，民间立场与官方正统立场的冲突。
不是所有的嘉宾都能理解这一点。郑、田对此或能理解；而且学者出身，较有涵养，访谈虽不愉快，毕竟没有肝火大动，事态因此不致发展到"天津包子"所想象的那种程度。但也有嘉宾忍无可忍。如2000年8月26日"网络与法律"访谈主持人、最高人民检察院民事行政检察厅长杨立新。杨氏不能不在强国论坛三缄其口，但倍感压抑，回去就在他自己主办的"杨立新民法网"上大吐苦水，发帖说--
"今天在强国论坛讨论，得到了很多的骂声，幸亏我在之前有所准备，因为看过了这个论坛的风格，冷眼在路上也提醒过我，我是作了充分的准备，但是，还是对开始就骂人的做法感到吃惊。不过还好，总算是经受了考验。"
此帖一出，朋友们纷纷响应。"雨非"说："我一直以为强国论坛匪气太重，太霸道，和黑道差不多。""铁面柔情"说："强国论坛要成厕所了。"普遍有受辱之感。
这仍算好的--毕竟没有现场发作。军人出身的保利博物馆副馆长马保平就没这等好脾气了，而在访谈中情绪失控，与诸多网友对骂起来。2000年6月2日晚，马保平等做客强国论坛，与网友交流"抢救圆明园国宝与文物保护"问题。出乎马氏意料，网上对他们从海外重金购回圆明园文物之举非但乏人喝彩，反倒是质疑之声鼎沸，更有明确表示反对的声音，且理由十分正当：一、既是毋庸置疑的中国文物，则应该主要通过外交途径收回，本无必要花纳税人的血汗钱去买；二、保利方面操作失当，竟拍中受骗，花了不少冤枉钱。如此等等。保利方面颇觉委屈，又无力说服网友。网友则见好不收，步步进逼。马氏何曾受过这等鸟气，终于拍案而做狮子之吼。针对"吉安"的抨击--"你们这么愚蠢地花钱买回被抢走的东西，是旧耻上面加新耻！"马保平怒斥："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这几件国宝不应该从海外抢回来，而任其再次流落海外，你是这个意思吗？如果情况真是这样，请问你是不是个中国人？"针对"以德服人2"的点评--"Do not do that again, Our country need money to develop every thing except buy 文物"，马保平怒斥："这里是中国人讨论中国人的问题，不须洋人插嘴。如果你不愿意当中国人，自杀算了。"冲突一直延续到访谈的最后一分钟，告别时他还愤愤不平地如此总结："感到有极少数人利用这种方式发泄对社会和国家的不满。对这种人，懒得和他们讨论。"
马氏的卤莽，激起了公愤。网友们群起声讨：" 今天，强国请来的这二位修养太差，智力太低。""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无法容忍网友提问的人没有资格来此做佳宾！""马是来这坛上最素质最底劣的，完全一暴发户附庸风雅的心心态。花钱如流水,还美其名为爱国!"著名网友野猪更挥就檄文--《自以为是的老爷，你高贵不了多少！》，对嘉宾和强国论坛均予严厉批评：
……说什么"有极少数人利用这种方式发泄对社会和国家的不满。对这种人，懒得和他们讨论"！仅凭这一句，那人就没有资格来强国论坛，即使作为普通的网友也不够格！为什么？来强国论坛的网友，哪个是"懒得讨论"的？既然"懒得讨论"，你上来干什么？至于"你是不是中国人"，"如果你不愿意当中国人，自杀算了"就更是滑稽可笑！滑稽可笑的背后还隐藏着中国人缺点中最阴暗、丑陋的部分--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目的、为了一己私利，而挑动同胞内讧、窝里斗！
论坛虽然年轻，可也一岁多了，形形色色的佳宾也请来了不少。虽然过去常常发生网友往会场扔砖头，因为观点相左而生气而骂骂咧咧，但是，丝毫不影响相互的交流。有水平的佳宾还利用这样不多的机会运用高超的技巧加爱心格外地关心和引导他们，于是常常会出现现场相互道歉，握手言欢的喜剧。就算是十分过分的情况出现，佳宾们最多也就是用不搭理来对待。确实过分的人最后也会自己找抬价下来，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当场就抓脸、扯头发的事情。同样是佳宾，别人可以容忍，你为什么不能？是享受特权习惯了还是本来就缺乏涵养？
强国论坛里面不可能只有一种声音，每个网友（包括有教养的佳宾）都应该知道这个常识！说出"懒得和他们讨论"这样话的人是怎么混进来当佳宾的？论坛是否在与人做什么金钱交易，否则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强国论坛的领导要反省！这是一次恶性的事件，论坛的领导应该认真地反省，要制定措施，杜绝今后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再好的论坛也禁不起如此佳宾的折腾。
应该说强国论坛从这场风波中吸取了教训，类似风波再未发生。但网友与嘉宾之间的不愉快，则仍是家常便饭。难怪一位网友有这样的观感："真惨，来这儿的嘉宾几乎都讨不了好去，看来老百姓不喜欢听官话。强国这不是毁人么？"但话说回来，也不是所有的嘉宾都会遭遇不快。比如，山东曲阜书院镇丰家村村委会主任丰建伟两次到强国论坛做访谈都很成功，网友对他颇有好感，认为他"坦诚，实在"，彼此相处融洽。学者秦晖、著名作家张贤亮、著名剧作家魏明伦到分论坛读书论坛做访谈也都比较成功，网友极少为难他们。这里有个规律：嘉宾与网友的紧张度与论题的敏感度相关，与嘉宾身份相关。丰建伟能为网友接受，不仅是因为他"坦诚、实在"，也是因为他不过一介"村官"，没必要和他太过不去。秦晖、张贤亮、魏明伦能为网友接受，则是因为他们在思想上具有体制外倾向，与喜欢挑战体制的网友不构成对立。而主持"人权与主权"的郑、田二位，在网友眼里无异于官方正统立场的化身，现存秩序的化身。无论他们怎样是形式上力求具备对于网友的亲和力，作用都不大。换句话说，网友对他们的不满，实际上代表着网友对中国人权现状的不满。网友对"网络与法律"论题主持者、最高人民检察院民事行政检察厅长杨立新的抨击，则无疑代表着他们对网络管制政策的不满。
由于同样原因，关于朝鲜战争的三次访谈也激起嘉宾与网友的剧烈冲突，并引发了一场大讨论。
关于朝鲜战争，网上不乏新观点、新材料，这些新观点、新材料对传统解说构成了巨大冲击，而官方并无正式回应，对传统解说没有实质修正。只能坚持传统解说的嘉宾，与网友先天地对立。年轻气盛且自以为真理在握的网友不依不饶，嘉宾虽然基本保持克制，其难堪却不难想象。但最难堪的还是强国论坛。如果说保利嘉宾访谈，过错方主要在保利方面，强国论坛对网友的批评尚能容忍；那么抗美援朝访谈则断然不同，一则因为嘉宾克制，二则因为嘉宾身份特殊，三则因为此等访谈政治上定位特殊，所以，本容不得网友太过"嚣张"。如此背景下，强国论坛当然要认定过错方是网友，认为论坛"嚣张"之风必须抑制。就由"牛倌"以个人名义发帖--《嘉宾访谈时的"杂音"》，予以激烈抨击：
…………
下午两点半，新晴版主彬彬有礼地宣布："大家好，今天嘉宾访谈快要开始了，嘉宾已经来到论坛了"。紧接着GDZD（恕我以简缩拼音代替）跟帖，"来了吗？那我走了"。半小时后，当访谈正式开始，又有一位我爱QGLT先生宣称"这种讨论豪无意义,可否回家!"。回家也罢，谁也没有强迫你，正所谓"有你不多，无你不少"。可是，这两位从开头就宣布要"走了"、要"回家"的朋友，自始至终没有走，也没有回家，而且在不断地制造着"杂音"。不到5点。GDZD先生先是拿出了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嘉宾是不是一边抽烟一边干活？"，然后颇为内行地自言自语"我闻到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好象是假三五。"接着GDZD又再"拿架儿"，"把嘉宾再不走，我就真的熬不住了。看来还是军人体质好"！"我爱QGLT"立马呼应："趴桌上睡了一觉了,二位加冰怎么还没走"?"已经胡说八道二个钟点了,怎么这么烦人呀!!!!!!!!!!"。而且，他还公开向嘉宾发难"遵守时间是军人的必备条件,二位请看看表!"。
到了5点多，他们煞有介事地对嘉宾的晚餐发生了浓厚的兴趣：AN网友问，"烤鸭是不是强国招待来客的标准套餐"？QCZM说"嘉宾怎么也得磨蹭到饭口时间啊！"CTZL则催促"嘉宾，关山度给你们准备的烤鸭快凉了，请你们移驾全聚德"？
有的朋友可能要问，他们大不了是在玩幽默，没有什么用意吧？
还是请他们自己回答这个问题，更有说服力。"我爱QGLT"在访谈之前就声称"现在觉得当年参加抗美援朝的中国人确实很滑鸡!"还有一位名字女性化十足的朋友在听了嘉宾回答两个问题后说："这两位家宾是研究员很令人惊奇!在我看来更象志愿军宣传员"。其口气之不屑连十分忍让的嘉宾也不能忍耐，鲍明荣嘉宾当即予以回击，"是的，我们要理直气壮的宣传抗美援朝战争，宣传志愿军的丰功伟绩"。
访谈结束后，余波并未平。许多网友对于杂音的制造者提出了批评，也有人为之辩解。
我把那些杂音录了下来，发出帖子"写了看看某些人的'风度'，恶心！"于是有了"精彩"的跟帖：
"如果恶心请速去卫生间,那里有马桶可以吐,如果实在气不过去请打110"；"毛教导我们要'看菜吃饭'，那人家当然也可以'看饭说话'了，谁不爱自己的饭碗？"(AN:2000-10-20,17:30:00)0 B (0/1/2)
是美国佬的"大餐"吃得多些么？ (NG: 2000-10-20, 17:34:11)0 B (0/1/1)
反正共/产/党的政治饭我是没兴趣。 (AN7:38:04)0 B (0/1/0)
够说明问题了么？
以我之见，论坛本来是百家争鸣、各抒己见的场所，嘉宾访谈也是这样。我决不是希望"一律"，如果一个乐队完全按照一个谱子演奏，那才是单调乏味，正是各种乐器、各个声部的和谐组合，才有了令人赞叹的音乐。论坛同样如此。对于嘉宾的观点不同意，提出一些不同甚至相反的看法，这都是应该允许的，但是应该讲究起码的礼貌，遵守起码的规则。不是要"民主"吗？难道你们的民主就是为所欲为，就是听不得不同的声音，就是放肆地撒泼捣乱么？
还是回到音乐厅吧。举行音乐会是别人的自由，当然你有不听或者退场的自由。如果你一味捣乱，不仅表现了你这方面的无知，而且暴露了自己的粗俗。该怎么办呢？
自己退出或者被人请出！我们既希望这些朋友能有"退出"访谈的勇气，也希望论坛更多地具有管理的力度！
帖子发表不久，强国论坛就把它提到了"天花板"即论坛最引人注目的栏头，"推荐讨论"。实际目的是以此警告网友。但网友并不买帐。"飘扬,共和国的旗帜"就撰文驳斥。他认为，中国并没有管道可以让"主流社会"了解人民、特别是受压制的不同意见的声音。所谓嘉宾，某种程度上来自"主流社会"，网友们发出一些与喉舌不同的声音，让他们了解，本无可厚非。"清者自清。嘉宾们吃不吃全聚德他们自己清楚，但是网友们抨击的是社会现象，虽然在这里好象是侮辱了嘉宾，但是有别的地方可以控诉社会不公现象么？"结论是：小小的讽刺挖苦不值得"卫道士们这么大跳特跳"，没必要把事态看的这么严重。网友"工党之敌"更以哲学家的缜密写出长篇驳帖《谈在互联网上言论的自由度问题》。他先做一般的逻辑推演。其要点为：
1、网上论坛固然可以办成只有特定群体才能参加的模式，如会员、被邀请者才能参与，这样他就不是大街，而是有了边界，算在"屋里"了。但是，如果论坛并没有采取折中格式，包括在技术等方面实现这种格式，则网络论坛就应该理解成是不设边际的公众场所。
2、作为公共场所，其主要功能是向公众提供某种服务。这样，法律便要求所有者对该场所行使所有权时，必须充分考虑公众利益，在行使权利的度上就有别于其他情况下的财产。成为公众场所后，法律要求所有者对其财产的控制变弱，其对财产的独占权减弱。在通常情况下，所有者应保持这些场所畅通地向公众提供相应功能，无正当理由不能拒绝全部或部分公众对场所的使用，不得对使用场所的公众附加不合理的条件。
3、因此，就网上论坛而言，网络管理者的全部权利义务基本上可概括为：保持论坛对公众的顺畅运营，制止不法行为发生。管理者的功能应定位于服务功能，而不是控制他人，让他人服从为目的。管理者不宜以管理者的身份对网上的言论进行充满自己观点的评说，更不应介入观点争论；即使对论坛内容进行引导，也应尽量限于管理的角度。
然后，"工党之敌"结合"杂音"问题，展开具体的反驳--
首要问题是：论坛管理者有没有清除"杂音"的权利。"工党之敌"的答案是：没有。因为网上论坛与音乐会、主题会议等具有完全不同的性质。"在后者，参加者一般都具有预先设定的或默契的目的，如大家来了就是为听音乐或主题讨论的，其他无关或冲突的行为可算是'杂音'；但对于网上公众论坛，难道大家来就是参加或倾听主题讨论的？与常客不同，许多人在登录之前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主题。大家之所以来，就是要就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发表不同意见，也就是说，就是要来制造'杂音'的，谁与你就主题问题事先达成'默契'了？"公民在公众场所的合法行为应该得到保护，任何上网者的网上合法言论都应得以自由发表，主题访谈也只是这些公众言论中的一部分，只不过形式上有所不同而已，并不存在法律上的差异，并不足以使其地位高于其他主题，使公众论坛成为举办这个主题的"单间"，丧失了对公众开放的特性。就好比在大街上举行主题讨论，主持者无权要求别人为了讨论而不要通行，不要鸣喇叭，不要在街上说笑。如果觉得太闹，尽可以搬到屋里去，不能要求别人不出门，或者绕行。
接下来的问题是，杂音是否属于"非法"之列。工党之敌的答案同样是否定的--按照《民法通则》等法律的规定，捏造事实，散布、传播虚假情况，贬损他人人格，致使他人综合社会评价降低的行为，为法律所禁止，应承担相应责任。但从"杂音"论者所引用的大部分话语中，得不出这样的结论。那些言论不过是一种不满的、不高兴的或者调侃的情绪的表达，无论如何提不到侵犯他人合法权益、致使他人社会评价降低的高度。至于这些言语可能导致一些人生气、尴尬，感到大不敬等情绪，那只是个人的事。法律并没有规定一部分公民的言论应符合另一部分公民的口味，引起他们愉悦、满足的心理感受。平时挤公共汽车大家都火气不小，但不能据此取缔一部分人挤车，以使其他一部分人心情顺畅地上车。
"工党之敌"尤其提醒对方，在评判论坛"杂音"时要掌握论坛言论与日常言论的两个区别：其一，它发生在公众场所而不是非公众场所--任何人进入公众场所发表言论，都要面临公众的评说和监督，而且公众的反应不必是文质彬彬的、建设性的、考虑你的心理承受能力的，甚至不必要求是善意的，因为法律没有对公众的行为附加这些条件。如果你估计自己承受不了，心理不足以强健，你可以不到公共场所发表言论，但一旦坚持要发表，你就不能拒绝公众的反应，更不能期待别人对你必须是尊重的、文明礼貌的。其二，它发生在网上公众场所而不是网下公共场所--由于网上行为现场性较差，实施行为时彼此不见面，大家都只是对方屏幕上的一个符号，因此人们可能有一种感到行为似乎不受监督的意识，因此就很少感受网下行为中的现场压力。比如，在现实中，一般谁也不会对在主席台上德高望重的嘉宾说三道四，在现场压力下，大家缺乏这个勇气。同理，在现实中，如果大街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大不敬了，再如何宣称自己富于责任感的人，也不会走到那人面前，说声"恶心"，但在网上他敲击键盘几下，则这个富有意义的义举就轻易地完成了。论坛言论与日常言论的这两大区别，决定了论坛管理不能照搬日常言论的管理规则；对论坛言论必须抱持宽容心态，万不可求全责备。
"工党之敌"的论证，不仅有力量，而且提升了论战层次--由微观层次提升到宏观层次，由嘉宾访谈的一个小小的"杂音"问题，延伸为论坛言论的管理体制问题，乃至整个网络管理体制问题。我们知道，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是中国网络发展的一个关口，其走向尚在朦胧之中。强国论坛关于"杂音"问题的论战尤其是工党之敌关于这个问题的申论，也就不乏启示意义。论战并没有找出不二法门，仍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就实践层面来看，"杂音"在嘉宾访谈中仍然存在，网友与网友、网友与论坛、网友与嘉宾之间的摩擦乃至冲突仍然是家常便饭，强国论坛并无对策。或许确如"工党之敌"所云，"杂音"的存在本来就是正常的，是论坛生态的必然现象；强国论坛寻求"杂音"解决之道的努力，因此注定是要失败的？
五、结语
可能是因为密度太大，加之部分访谈确实质量不高，对嘉宾访谈的"厌食症"已经开始潜滋暗长。最近一次访谈后就有网友感叹："我上强坛，最担心碰上嘉宾--又没有可看的了！"还有网友发牢骚："出门遇到堵车，上网碰到嘉宾--倒霉！"嘉宾访谈何处去？这个问题因此逐渐引人关注。目前大致有两个意见。一是要求在嘉宾的产生程序中引进"民主"机制。迄今为止，强国论坛的一百多位嘉宾没听说哪位是根据"民意"产生的，全部"钦定"。对此网友颇有微词，"民选"嘉宾的呼声渐起--所谓"民选"，类似当局现在推行的"差额选举"：由版主提名，并对提名嘉宾做较为详细的介绍，再由网友投票选出得票数最高的嘉宾做访谈。二是要求全面改版，包括改革提问方式、管理方式，等等。这些技术层面的改革当然是需要的。不过，说到底，嘉宾访谈的走向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改革所能决定，从微观讲，它取决于网络生态的整体走向；就宏观角度讲，则取决于中国政治的整体走向。以现在中国政治及中国网络生态之微妙，这两点都很难预测。嘉宾访谈未来的走向，因此无从推断。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和整个强国论坛一样，嘉宾访谈无疑是观察中国政治状况、中国言论状况的一个很好的风向标。就此而言，嘉宾访谈值得舆论关注。
《世纪中国》（http://www.cc.org.cn/） 上网日期 2001年03月2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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