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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旧事       
弄堂旧事
[ 作者:水之源 | 转贴自:泛舟 | 点击数:1588 | 更新时间:2006/10/24 | 文章录入:水之源 ]
弄堂旧事
[水之源] 于 2006-10-22 14:52:41上贴

弄堂旧事

水之源/文


  青石板路,羊肠似的延伸,两边密密地码起鸽子笼状的房子,房子里面都是带着阁楼的。走在上海的弄堂里,抬头望天,天如井状。家家户户门前晾晒着木制的大马桶,马桶盖半掩着,马桶身是倾斜的,这样便于通风干爽。有的家把煤球炉子放置在紧靠屋外墙根的矮房子里当灶台使,子宽爷爷家便是。更多的是几家几户共用一个“大厨房”。第一次跟他到子宽爷爷家所住的弄堂,感觉像走迷宫。怕迷路,我紧纂着他的手心都出汗了。


  事实上,在我这个外乡人眼里,这一片几十条弄堂,模样都差不多。记忆中,那天上午,他带着我一头钻进了通向子宽爷爷家的弄堂。来了生人,弄堂里搓麻将的,生火的,磕瓜子的,剥毛豆的,钩针线的,跳皮筋的,擦脚踏车的,……,街坊邻里,齐刷刷地打量着我,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他在这里长大,一路不停地跟那些盯着我的邻居打招呼,我的脸被盯得发烫,手脚机械地,缓慢地跟着他走走停停。


  七拐八绕,总算到了子宽爷爷家门前。爷爷慈眉善目,笑呵呵地用家乡方言唤着我们,丫咧,进来。一手端着瓷盆,一手纂着一把零票,爷爷要出门到弄堂口给我们买生煎包子和豆浆。我示意他阻拦,他说,爷爷见大孙子带女朋友来高兴,一定要亲自去买的,我们都晓得爷爷的脾气,你安心坐吧。子宽爷爷身子骨很硬朗,走起路来稳当利索。


  喝着热茶,我开始环顾子宽爷爷家的房子。掉了漆的木板地被擦得亮光光的,厅很小,一张没上漆的旧木桌,一把八成新的靠椅,是四叔买来给子宽爷爷闲时听曲儿坐的。几只可以折叠堆放的小圆凳,厅角落有只不大的碗柜,紧挨碗柜的是一只木制洗脸架。里间的卧房,狭小昏暗,墙上有个二尺见方的小窗户。这是子宽爷爷四儿子和媳妇(他的四叔和四婶)住的屋子。有个木楼梯通向阁楼,爷爷住楼上。听他说早几年他最小的叔叔和婶婶刚结婚时同爷爷挤在阁楼里,晚上,花布帘子一拉,两代人便有了各自的空间。现在小叔叔他们已经搬进了单位的公寓房。


  好奇,新鲜。我急切地爬上楼梯,阁楼上面的三角型小屋亮堂多了。小屋的中间位置,人可以直立,旁边就得弓着腰了。斜屋顶上开了一个大窗户,光线可以直射进来。角落边堆放着几件半新的家具,是小叔叔他们搬家时没有带走的。子宽爷爷的床稍宽大些,紧挨着旁边还有一只小床。这是我儿时的狗窝,他得意地说。你看那案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那边墙上摆了一只香案,香案上供着他太奶奶和奶奶的照片。听他说,太奶奶带着奶奶先到上海的,当时太奶奶在工厂当工人,奶奶做童工,后来爷爷也跟去了。再后来,爷爷奶奶成家了。我学着他的样子续了三注香。香火升腾,明亮的阁子楼间弥漫着亲切的思念。


  在弄堂的头两日,天时短时续地下着小雨。他到外面办事。爷爷坐在靠椅上,迷着眼听小曲儿,手指头时而会跟着唱腔打拍子。偶尔跟串门的老街坊说说闲话。我躺在他当年的狗窝上望天窗。细雨均匀地敲打着玻璃,沙沙的,苏苏的,唱得人心痒痒。落在窗上的雨很快地变成一条条晶莹的细线,斜斜地流动着。有一阵,屋里极静,除了雨声,座钟的滴哒声,间或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个人在楼上闷了,我就下楼找子宽爷爷说话。爷爷乡音未改,记忆力也特好。雨停了,太阳狭长的影子钻进弄堂。我想到周围转转,爷爷叮嘱我记住家里的门牌号。呆了几天,邻居们习惯有我的出现,便不再拿眼睛盯着。这片弄堂有些是早先棚户区的私房,有些是后来建造的石库门房子,连着路过七八家,见每家大门都是敞着的,家里的老人有跟子宽爷爷一样坐在门前听曲儿的,有戴着老花镜或拿着放大镜读报的,也有三四个聚着下棋撮麻将的。走到一个岔路口,环顾周围,又是几条几乎相同的弄堂,怕迷路,每每到此原路返回。


  在子宽爷爷家最不习惯的就是如厕了。小的用痰盂,随时在门口的下水道倒掉,大的用楼上的马桶。我不习惯蹲马桶,憋了几天,还是走了很远到外面的公厕大解。每天天刚蒙蒙亮,拉粪的人力车来了,车夫摇着清脆的铃铛,家家户户,此起彼伏地开门声,倒马桶、刷马桶的的哗啦声,新的一天就在这样的嘈杂声中开始。紧接着,各家开始生炉子,弄堂的生机在乌黑呛鼻的炊烟中缭绕。四叔四婶做完清早的家务就到很远的浦东工厂上班,一直到天黑才回家,天天如此。


  他是子宽爷爷的长房长孙,我们结婚那年,爷爷专程赶来喝喜酒。再见爷爷,依然那样健硕,那样精神。五年前的那个冬天,正月里,91岁高龄的子宽爷爷走了,是在他的子孙们的陪伴下安详地走的。爷爷走后的第二年,杨浦区老房要拆迁改造。听到消息的他急急地赶去,用摄像机记录下弄堂的模样。子宽爷爷住了大半个世纪的老房子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变成瓦砾。家人遵照爷爷的遗嘱在肥东乡下为老人建了坟冢,解放前跑就到上海做童工的爷爷和奶奶终于魂归故里。如今,每年清明,他的父亲,爷爷的长子,和他的几个从上海赶回来的叔叔,带着各自的儿女子孙,到乡下给爷爷奶奶上坟。最令人安慰的是爷爷在世的时候看到了他老人家的重孙子,我们可爱的儿子。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胡桃四斤壳。吃侬格肉 还侬格壳 。张家老伯伯,问侬讨只小花狗。”


  “宁波老头驼又驼,前头敲敲后头驼,后头敲敲前头驼。”


  ……


  闲暇的时候,喜欢听他哼唱当年爷爷奶奶教他的顺口溜。在上海读了四年大学,我对上海的印象,起初仅是花园式的校园与繁华的南京路、喧嚣的外滩的叠影。多亏结婚前随他一起在杨浦区的弄堂,子宽爷爷家的私房,小住了几日。弄堂是拥挤的,吵闹的,古朴的,陈旧的,宁静的,安详的。当下,置身纵横的高架,摩天的东方明珠和京茂大厦,因有了关于弄堂的记忆,上海印象,在我的内心深处,变得生动,亲切,立体而又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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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的意义在于安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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