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服务与人格尊严

人们听说有个地方的小姐都是跪着伺候客人的，就困惑，就唉呀呀地叫了起来：“想当年毛主席让人民翻身作主人，人民站起来了，怎么一不小心又跪下了？这一跪不是比解放前还低贱吗？”其实不然。就如同当初人们学穿西装、牛仔裤一样，这只是一种文化的效仿、学习和吸收现象。不一定就表示了人格的高低贵贱。譬如我曾经历过这样一件事情。

那是夏天里最热的几天，练马（练马：日本地名）的野村博士冒着酷暑来到位于文京区的亚洲文化会馆，与会馆理事长小木曾一起亲自陪同我前往品川五反田（五反田：日本地名），拜访铁牛。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正宗的日本家庭。拉开格子门以后，猛然间看到有人面对我们端庄地跪坐着。她就是铁牛的太太。野村和小木曾很礼貌的向她鞠躬回礼，然后脱掉鞋子跳出玄关（玄关：专供脱、穿鞋子，位于一进大门的地方）。而我则不知所措，我哪见过这阵势呀？直到她向我频频点头，善意、友好地示意，而小木曾也回头招呼我时，我才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向她深深地一鞠躬，然后脱了鞋子也出了玄关。我想我当时的样子虽然不至于东施效颦，可也一定十分地滑稽可笑。当我鞠躬90度且稍有停顿再抬头的时候，她的头还没有抬起来。由于她是跪坐着弯腰，所以头离地板相距不到半尺。那一刻，我差不多对日本人的礼貌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想，这样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认为铁牛太太跪着迎接客人是低了客人一等。也不会认为这些客人就一定高了迎接的人一等。日本家庭里面女主人跪着迎接客人，只表示来访的客人比较珍贵，同时表示自己有很高的文化修养和道德水准，并无其他的意思。与人格屈辱也当然地扯不上丝毫关系。同样地，我们学习日本人的礼貌，跪着侍侯客人，也应该与人格屈辱没有关系。这有什么不可以呢？

其实，我们倒要认真地想一想，为什么日本人的动乱少，而我们的动乱多？这除了政治体制和法制方面的完善因素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孔子的克己复礼与日本人的鞠躬、跪迎有无相通之处？比如传统宗教对人心的净化到底有没有积极的作用？——野猪 （本文成文于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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