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牌 赢钱 输钱
大概是81年的夏天,手里捏着几百块钱,但不知做什么。被小罗卜头知道了,他就怂恿我去玩“刀子”。于是约好时间,他来喊我。黄昏,是约定的时刻,当小罗卜头探头探脑地来家时,我问:“带刀子没有?”小罗卜头说:“带了。”我说:“走!”
母亲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立即堵在门口,张开双臂不让我出门,十分紧张的样子。小罗卜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怪着我。我也不知所措。母亲严肃地对小罗卜头说:“你不好,你走!”小罗卜头无趣,灰溜溜地走了。母亲说:“怎么能跟他一起玩!怎么能动刀子!”我说:“刀子是扑克的意思。”母亲“哦”了一声,不管我了。
十几分钟后,小罗卜头的脑袋又探了进来。我喊他:“进来!”我们说着话。母亲也从房间出来了,问小罗卜头:“你们要玩扑克?”小罗卜头答“是”。母亲就说:“那不要出去,就在这里玩。”小罗卜头很高兴,立即去把两位“储君”喊来,于是四人,在我家里“玩刀子”。
有个叫“三打一”的扑克游戏,就是四人依次报分,高分者可以得到6张底牌,可以独自规定什么花色是“主”,自动拥有第一次的出牌权。其余三人联合起来,以能够捡到5(算5分)、10(算10分)、K(算10分)为目标,累计的分若超过了那一人,那一人为输,或是最后一张、一组牌大于他,那一人算输。那一人若输,就赔一些钱给三人,反之,三人赔给他。
牌桌就放在我家堂屋里。我们抬桌子,搬板凳时,母亲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开局后,小罗卜头问怎么玩,那两位“储君”看看我母亲,然后说:“2毛一次吧。”开始几盘,母亲一直站在一边看着。然后说了一句“小伢打小牌”,就走了。母亲一走,小罗卜头就说两毛不好玩,来点大的。于是改为5块钱一次。
从那天黄昏开始,我没赢过一次,每次都是赔钱出去。他们都说“邪门”,我虽然不承认邪门,却还是知道邪门是个什么感觉。我并不怕赔钱,但十分希望赢。我不知道怎么去赢,但我对洗牌的过程充满了希望,全部的欲望都在那里面追求着。希望一次次破灭,欲望却越来越强烈。
在十几天的过程中,母亲虽然常常也突然出现,但听到“储君”和小罗卜头说“我们打小牌”后,就无声地离开了。
十几天以后,我只剩几块钱了。等那几块钱也输掉后,我问小罗卜头他们:“先赊几盘好不好?”两位“储君”看看小罗卜头,小罗卜头就问我:“你还有多少钱?”我说:“没了。”小罗卜头说:“那再打几盘,看看你能不能翻本。”再打几盘后,还是我输,被小罗卜头喊来的两位“储君”就开始打哈欠了,还说:“累了,不想玩了。”我央求他们:“我们不来钱的,继续打,好不好?”两位“储君”说:“没钱谁跟你玩。”说着话,他们就把赢的钱都掏出来,在牌桌上,数着,清理着。
“你们赌钱啊!这样不行,不许玩了!”不知什么时候,母亲突然已经站到了我们后面。两位“储君”立即快速地把钱捧起来,慌乱地揣进衣兜里,站起就走。小罗卜头也赢了,但他没有把钱拿出来清理,这时候,他也站起来,但没立即走。母亲问小罗卜头:“你们把他的钱都赢去了?”小罗卜头答:“真是邪门,他怎么总是输!”母亲双眼看着小罗卜头:“真是邪门?”我感觉到,母亲看小罗卜头的眼光是冷的、严肃的。我突然醒悟到什么,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记得母亲后来说过这样的话:“钱没了当然不好,但若能够从中明白点什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后来常常想起当时自己对洗牌的那种强烈的希望,难以控制的欲望,那样的一种追求,虽然总也没想明白,但那以后,我基本不玩那样的游戏了。20:43 2007-6-9 于西子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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