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一定背过那个袋子

    由于精神境界极高，生活在草原的藏民决不会攻击人。陌生人出现时，他们多远远地看着，你对他们友好，他们会跟你招手。走在草原上，在荒芜人烟的地方，我常常感到胸腔开了，往外扒开，污秽顷刻间消失，一张干净的牛皮就趴在草甸子上晒太阳，舒服极了。在藏区，动物怕人，见人就跑。你明明可以看到藏羚羊、老鹰、鹿、鸟，但要清楚地拍照到它们，十分不容易。

    藏民十分朴素，对物质生活没有奢求，一个装有酥油、茶、糌粑的袋子就能在草原生活一生，能够从各地走到拉萨，从拉萨走到各地。在雪山脚下，曾经看到一个藏民，从山上直接往山下走，速度极快。武侠电影中，武功高强的侠客可以从山顶直接往下跳，中间仅仅需要脚尖点一下突出的石头。看到这个藏民，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侠客”二字。他身上只有一个布袋。穿着单薄，腰上却缠着皮毛大衣。藏区昼夜温差大，尽管白天可以穿单衣，但夜里寒冷，足以冻死。他全部的家当都在身上，白天热时，皮毛大衣绕在腰间，夜里寒冷，大衣就是被子。我当时想，按照日行百公里的速度，即使要抵达前面的村子，也需3天。因为路边可以看到的、最近的村子离他出现的地方距离300公里。他已经走了多少路，我不知道，但从他过来的地方要看到最近的一个路边的村子，也有300多公里。这个推算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藏民随身带的干粮至少可以让他们活15天。还因为或许路的两边，山的背后或许有帐篷，而他，正在那里放牧。我有时感到，那个帐篷是我的。

    还见过这样的藏民。他们开着越野车，休息时，身后就是小饭馆，但他们没有去小饭馆，只是跟小饭馆的人说了几句，就把袋子里包着的食物拿出来，面前摊开。不久，小饭馆的人一手拿着碗，一手提着壶过来。壶里是茶，他们一人一个碗，把茶倒在碗里，就开始吃饭了。所谓饭，就是面粉没有加够水的那种大的如疙瘩、小的颗粒散着状的东西。他们用手撮它起来，捏成团，就吃，就着茶。经过交谈，我知道他们一个是民政干部，一个是是个什么长，大概是副县长样的官。他们要去一个县里。我问他们为什么不饭馆去吃饭？他们说天快黑了，不能耽搁。他们开吃后，我问：“好吃吗？他们说：“你也来一点？”“好！”见他们大把大把地抓，我赶紧说：“少一点，少一点，只尝一下，蚕豆大就可以了。”但他们给我核桃那么大一块。我放在手心，明知故问：“就这么吃进去？”“这里面有青稞粉、牛奶、酥油，很营养的，我们天天这样吃，好吃！”可惜我当时只舔了一下，酸酸的，不好意思当他们面完全吃下去。然后就没话，他们就匆忙收拾一下，走了。现在想想，我当时太那个了。若能够当他们面立即吃下去，并且老老实实地说：“好吃。”也许他们就不会那么匆忙地走了。我总是在想，我前世一定背过那个袋子。否则，我为什么爱吃藏民的食物，进他们的帐篷，睡那样的床，听那样的夜静，看草甸上的风？！

    曾经与各类藏民打过交道，每当他们说“就怕你不习惯”时，我就感到委屈，在我心里，有个人在说：“你难道不认识我以前也住在这里？”青稞酒，酥油茶，不酸的糌粑，都是我的最爱。有一年，听说北京有酥油卖，我骑着自行车到处去找，没找到后，那段日子里一直失落着。我有个土办法：浓浓的茶里放猪油，将就着，就当是酥油茶了。每当听到“你爱喝酥油茶，我们高兴”时，在我心里，也有个人在说：“我原本就是吃这个的。”——市政府办私厅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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