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喜修佛相
余三四岁时,母引我至庙,我指圣像曰:“这是什么菩萨?”母曰:“快走,这是吃小孩子菩萨。”我即哭曰:“请母抱我到菩萨前望望。”母拒不肯,我即卧地哭滚不起。母去,私自爬上顾视,手扶圣像笑曰:“咦,身是黄色,好看得么。”下佛龛时倒身下拜。母扯住曰:“拜过就走罢。”众人异叹曰:“此人将来,怕是做和尚。”母闻之,心甚优虑。余回家夜梦圣像,如在目前。由是日惟喜捏佛相。一日佛头未做好,手执一泥团,送人请做佛头,人诧而笑曰:“去吧,瞎打岔。”我扫兴而归。佛相做成,特在田岸边挖一土窟,作一小庙,佛供当中,泥巴烛台,泥做香烛,完全不缺,每日往拜者数次,至上学时,始稍懈。
二、居家修行
自是土庙供佛,烧香拜佛打坐,无日虚度。双亲怜我在外拜佛像烧香,恐受凉热,特收拾一房,内供佛像,各件俱全。我每用净水一杯,内放香灰,供在佛前。每天至晚,喝一杯水曰:“求佛慈悲,开我智慧。”乃盘膝念金刚经、民经。某次,在诵经时一老鼠在余肩上睡觉,其小尾拂及我颈项,我觉痒,用手一抹,鼠不肯去,我即不复理。不多时,掉下来一蜈蚣,约四寸长,藏小□口内,首尾挂外。我见老鼠不喜,见蜈蚣不优,继续诚心念经,□声不绝。至是辄以为常。一日,有一邻庙僧来见之,曰:“此字有点道理,老鼠俯睡肩上,似伏虎势,蜈蚣藏在□内,是降龙势。”我时不知什么叫做降龙伏虎。一日父酒醉,不准念经,我恨曰:“日行之事,岂能有缺。”心闷不乐。至夜父眼陡疼,急喊救命,母呼我曰:“汝快去看。”我即前去。父曰:“我儿诵经有过,令我眼疼。”我云:“诵经有过,以何为验?若诵经有过,儿眼当于疼。如止人诵经无过,父眼当好。”如是父疼列倍前。父言:“莫是阻止你诵经有过么?你向后诵经我不过问。”我云:“父眼欲好否?向后父若不厌念经,并且戒杀止荤,准保立愈。”父云:“吃花斋罢。”我云:“也好。”即以净水洗父双眼,父即立时不疼,眼光还复如故。
三、天乐鸣空
一日与外道辩心经,外道云:“舍利子是佛身之灵骨。”我云:“是人之名字。”我此时,不知舍利子翻何名义,但经义朗然,为人之名。伊又云:“远离颠倒为一句,梦想究竟涅盘为一句。”我云:“远离颠倒梦想是一句,究竟涅盘是一句。”争之不已,相持不下,二人闷坐一小时。忽于淡云笼月,树影依稀中,发生锣鼓喧天,细声音乐,外道闻之,惊惧云:“泄漏天机,神圣动怒。”乃各回家休息。余虽扫兴而归,久怀不决,出家以后,恭阅佛经,杂录有云:“解道玄微,天人奏乐,闻经得利,天女散花。”自此前疑顿释,外道云,天机者,诚外道之外论也。
四、神人点化
余自劝发心出家未遂,绝而复苏者数次,一日,戚友临门,我正念诵,彼问何人,亲颜面赤,不敢作答。二老尝言:“我家门第感受何困,出此庸人,败坏宗族,玷辱祖地,愧对乡邻。”一日,余大声念佛,父念佛,父闻之,止曰:“你又出丑。”百计阻扰,动輙横遮。
余惨伤心,晕去。恍惚间,忽见云雾中,似有人曰:“汝到某处,归依某人。”惊醒后,知是梦事,次日即至某处,竟见某人,果授归依。方知神人指导,毫不错谬也。
五、神人疗伤
余十八岁时,父染隔食病馀,饮食未沾,身体羸瘦,气绝如缕,百医难治,束手无策,衣衾棺椁已为备办,待死而已。每阅前贤多方行孝,挽救亲疴,我何人乎,其不愧欤?由是立誓,愿舍身命,赎父病痊,如不能生,誓死替父。即夜避去家人,孤身危坐,取快恨、饭碗、磨刀石,各件具备,以刀割裂胸口,不料割开后,刀口三寸宽四寸长,大气直冲,又恐气息不从喉出,乃急解裤带一根,当刀口束住,热气止出,气从喉上,方始放心,否则危急万分。迨至数日后,复求神佑,刀伤早愈,免使人知,令父不悦。即夜梦中见一老者在前,用手抹擦数转,无言而去。次早掀胸私看,刀口合缝,还复如故,诚心感召,神必有灵,可谓无妄矣。
六、化妻归佛
余十三岁时,劝妻吃蔬念佛。晓以人生苦恼,转瞬即换头颅。妻性纯良,深知大义,即被劝服,立誓永为兄弟,世所行事,决不染着,彼此以道为谋,终身无怠,动輙以礼接之,我称她为小弟,她称我曰二哥,见面合掌,言毕揖逊。如是行之,必恭必敬,各怀礼敬,其他世俗尘缘习惯,毫未染着。可见礼能断淫,其功伟大。妻学佛经,所修行法,皆我所教。尝以婚关难过,互商谈曰,我二人学佛学祖,唯恐上人不能允许,故预先讨论办法。至成婚时,我坐蒲团,妻坐方几,至三日后,各行其道,万不随风尘转动,并在佛前立誓,永无改易。由是至期,未蒙尘扰,因各有决烈志愿也。
七、长斋娱乐
余吃胎蔬,实由宿世善根,出生以来,见人打犬,我身发抖,听人杀鸡,我牙交战,看人打架,我急躲避,见人拜佛,我陪拜之,闻腥即呕,见荤即吐,每日另洗一双与众不同之碗筷,私藏僻处,至时取用。一日家人不知,误用我碗装肉,我生气痛哭三日,不食不饮,定要另购新碗,方才吃饮,后一老劝曰:“长斋素口,不宜如此,可吃肉边饭,不吃饭边肉。”余闻之,觉颇有理,向后不再固执,心量大开。一日,一手举一青菜,一手举一鸡子,问人曰:“那个好吃?”他曰:“鸡肉好吃。”我曰:“鸡肉有债主,终要还他,青菜好吃,无债主,不须还他。”众皆无对。以后常以斋事婉转化人,引为娱乐。
八、喜行头陀
每闻人言:不剃头,不带笠,不穿履,围衲袄,方便铲,抝蒲团,出入行脚,名行头陀行。要知道陀是梵语,此云抖擞,言抖擞尘劳作佛事,非徒具形式而已。忆余居家时,见有朝山者,经过我处,必先供以饭,再与资助,一见抝蒲团、方便铲、赤脚科头来者,较之亲生父母更为亲热。他辞行去,尝遥送之,不肯遽离。故科头赤脚之禅师,我最喜之。一日剃发之时,自将头发剪下,将鞋袜脱去一摔,口念偈云:“久困危尘竟少知,觉来今日几多迟,一脚踏翻离垢地,寸丝难挂未生时。”颂毕,即光头赤脚,正如乡村之讨饭和尚一样。有一僧反赐我香袋,余为题一时云:“朝拜南滨立志高,山中风景乐逍遥,进步三参观自在,香烟五分脱尘嚣。”嵌朝山进香四字。该僧见曰:“才换装的俗人,大似老头陀的样子。”
九、三次舍身
余朝南海,将上海岸,见僧人有手把洋伞者,身穿蓝褂者,脚踏粉鞋者,手带银表者,如此名山佛圣道场,僧人竟全无规则,因思我若出家,定成同类,不如转身再世,向有规矩处出家。如是心灰意冷,凄凄惨惨,一人往各处烧香毕,即将所馀川资,在前后寺,打斋供众,只塍一双空手,拟往梵音洞舍身。将到洞内,见上悬一牌云:“禁止舍身。”我即跪不起,约四小时,候人走尽,急忙翻跳出墙外,忽有人在后,将我右脚拖住。我往外奔,他几内拖,直拖不歇,无法跳睛,转身回顾,见是一少弥,我气极欲殴,及再掉头则不复见,当时并不知是菩萨拦阻,由是怀丧回寓。次日复去,该洞上之人已知我去专为舍身,即派一价同我齐到洞内,我想舍身,他亦跟上。至晚再来,彼亦同来。于是求死不得,不觉心如火焚,以为等至夜深,候人尽睡,定能满愿。将至深更悄悄下去,乃洞门紧闭,只得坐等天亮。是时人来甚众,更无办法,奄奄回头,偶遇苦行僧人五位,内有一位系秀才出家,科头赤脚,衲袄蒲团,方便铲,棕笠子,颇有道貌,我上前细看,正合我意,窃思此山还有这种人,何不早见,因与他同坐谈心。他云:“我先看不起你,原来是个道心菩萨。”我如是依法出家,将舍身事作为罢论。
十、神人送饭
自披缁后,离开道朋,孤身游化,已二天馀未食,拟持瓢化饭,即付乡村,到一人家,正在午饭,我立门前曰:“阿弥陀佛!我朝山路过,请化碗饭食。”屋内大人,急叫小孩赶快关门,曰:“讨饭和尚到了。”我自思云:“我今化饭,将来能得解脱地位,必须耐烦,祗可三日不食,工夫不可打失。”又到一家,可怜将到门前,又被把门碰统一关,我心冰冷。再赶一家,到门边时,将要开口,又被一顿毒骂。自想行菩萨道,托钵化饭正依佛制,不与
我食则已,反言讨饭和尚,实不忍听。化饭不昨,腹已饥透,两脚站立发抖,心内慌慌,不知作何主宰。忽猛然醒悟曰:“我宁为道死,不为食存。”即上山打饿七。此时已有三天未吃,直上山顶,望见另一高山,复奔彼山,至彼一望,还有高山,乃复前进,或棘刺身,或藤绕膝,或石岩滚堕,或无路可上,卒因鼓足勇气到达高山,时已四天未食。乃将随身用具置于他处,双膝盘坐,又三昼夜。坐起经行,行毕复坐三次,一天一夜,共有十天,杂念澄清,禅心静极。忽熟睡中见一青衣老妇手提饭篮,碗筷在内,用布盖好,到我边云:“汝可吃饱,下山二里许有池水,可饮之。赶急下山,不可多住。”言毕不见。我即用碗盛饭食之。将饱,碗筷未放即醒,起身后,精神更倍于前,气清神朗,似稍渴,即下山,至二里许果有一小池,饮水毕,时正夜半耳。次日上架房小圊,窃思十天未沾饮食,竟有大小便利,则梦中老妇赐食,岂真实事耶?为之深疑不解。复坐三天,即负物下山,计算前后共十三天也。
十一、普天教化
受戒后,住禅堂,已受善知识种种开导,必须刻骨究实,方能达到开悟目的;无如吃钵饭这愿未行,心头不能放下,是故私出行之,身被一衲袄,头戴一凉蓬,方便铲,圆蒲团,一瓢一筷,不带其他杂物,一路劝人吃蔬,参禅打坐。蒲团外,挂一香口袋,书云:“并在日头上,大下一字高,文中孝第一,七人担挑。”将行化事,隐四句中。正行路时,忽被后面一人拖住曰:“你是那个?”即答:“阿弥陀佛。”彼曰:“你难道就是阿弥陀佛法?”
我云:“是谁?”彼笑曰:“这个老道是个呆子。”我即默然往前直走。复遇一人,将我布袋扯住云:“你既普天教化,应在天上,因何又在人间?”我即答云:“天在那里?”彼不能答。我即问他:“是那个同我讲话?”彼被我一问,更被呆住。如是一路用禅净机教接人,颇有进益,是则普天普地尽可行化也。
十二、乞瓜遭厄
如是行脚已至伏天,大热难受,渴不能耐,饥苦已属次要,即在树下,坐凉一刻。见地头看守西瓜之小孩,一人抱一小瓜,随吃随要。我即向小孩曰:“给一小瓜与我解渴吧!”
小孩听错为要瓜下药。乃各骇走回家,向其父诉说:“树下有拭胡子。”传言拭胡子者,带有末药,无人处用药迷骗孩儿,此时乡下正闹此风,故错把我当拭胡儿。未几数百人齐拥前来,手执铁器,汹涌围看,幸未动手,年轻者脱我衣裤,又摔蒲团,拆衲袄,寻找药水。当时我若藏有任何治病药水,到此时,亦将被认为毒药矣。又有人举一挖锄,离我头不过二寸高,倘一下来,头将分成两块。后来有一老者言:“大众请勿动手,此是朝山老道,不可乱动。”如是一喊,众人铁器一齐放下。有人对我冷望,有人将我物件收拢,又有请教我者。我含笑唯唯。不谓因向小孩要西瓜解渴一念之动,几乎身成肉酱,好不危险!
十三、化外道
某日行脚至晚,欲坐树下来休息,遇一外道首领,见我形异,以好奇心同我交谈甚久,拟请我住伊处。我拒不肯去。后续来多人,诚恳祈求,乃随之去。一进公所,先拜圣宗毕,众等同拜接驾,焚香点烛,请求开示。我先用外道极则语开导,令彼初得信益,乃云:“一窍玄关彻顶天,阳儿吹笛炼金丹,黄河倒转昆仑岭,朝元五气汞加铅。姹女情多丹灶冷,黄庭尊处喜添筵。莫把坎离轻放手,三花尤在圣胎边。”此八句工夫话写出后,彼等书写多纸,四处张贴,一千六百馀人见者无不称奇赞异,云:“此是老佛爷降世。”随求普说归依。
我乃乘机引归正道,登座云:“汝欲归依我,须知我是三宝弟子,代佛化度,汝能信佛,信法,信僧,方能归依。”彼等以热情诚信心,皆愿切实归依三宝。归依毕,余再为开导,乃云:“汝等向所行道,皆在精气神三处修炼,我今问汝,未有父母之精,未有天地之气,神在那里安身立命?”众皆无对,将前外道用,一概推翻,从此参念佛是谁是矣。
十四、洞内观天
住宝塔寺时,每闻人言,南茅山朝阳洞,洞内有碟子大一块天,有人亲往见过。我闻之,疑无此事,久怀不解者三阅月矣。及金山开期传戒,余于二月二十外,由宝塔寺起程,计划先到茅山,次赶至金山受戒。迨行至茅山脚下,见朝阳洞三字在焉,即避游人,私自下洞,洞深的五丈馀,下为平地,内大无边,暗不见手。前行约一里许,双手摸得一石凳,乃将蒲团放下,坐定,不分昼夜,不知早晚,忽抬头望见一明月,正照当前,洞内石色,晃然清朗。此时已忘前所听到有碟子大一块天事,祗知茫然顾视左右。正深审中,忽闻水声如雷响,于是急急负物起身,出洞问人今天几时,彼答曰:“三十。”屈指在洞七天,宛如数小时。方信古人所云,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午年,不我欺也。
十五、降外教徒
行至村中,忽遇一男子,手执文明棍,一见我面,碰统两棍,把我打得头晕胸闷,不便行走。我乃慢慢挨擦,出村里许,坐下休息。自思我行佛道,既遇恶缘,护法无人,将来前途不堪设想。不多时,拥来百馀男女老少,余恐是来捉我,正思走避,彼等已一拥上前,将我围住。我不知所措,因问来人,绳知方才打我的人,乃是耶苏教徒。他回家后,两脚直冲,双眼红翻,口吐血沫,乱喊:“打死了,救命呀!”伊母只此一子,家颇富有,询知曾侮辱我,乃请回村人抬其人至我前,请我救他,若能活命,供给所需,在所不辞。我闻此说,心才放下,乃告诉他:“你儿要好不难,我讲的事汝能行否?”其母满口承当能行。我说:“汝儿好后,不许毁谤三宝,必须诚信佛道,全家茹素,念佛修行,广结众缘,见有往来朝山僧人,在此经过,汝母子必须恭敬,供以饭食,给以川资。自行劝人,如是一字不放,我能救你;若行之不久,中途退失者,汝子之命,终难久保。”母子及村人齐跪谢我,我即持一杯净水,念三过大翡咒毕,与其人吃下,并用水洗头,其人即起坐,向我哭诉云:“弟子愚痴,冒渎大师,后即见一天神,状殊威武,乱鞭打我。今蒙救命,愿依大师为徒,永改前非。”随送余铜元十二串为川资。余谢不收,嘱暂收存,为给别人川资之用。余思此是韦驮感应,替我保护,行菩萨道,必有护法神拥护,此其明证也。
十六、解天灾
吃钵饭至村落,饥时坐下,男女老少齐送食业,吃饱不收;然后来者盛情难却,乃将各人所施食品,各拈一粒吃之,众人皆大欢喜。有时打禁语七,专门用功,不多化度。某次打式至第五日,有外道见我不言,问亦不答,以为我是仙人下凡,适是处有三县范围,禾苗尽被蝗虫吃伤,徧乡徧地设坛求神免灾,已求十馀日,乃转语众人。众人见我,同声喜曰:“这位仙人,是我们求下来的。”看者愈来愈多,众人抢着蒲团,邀我到一宽大屋子里,请我往火炕上一坐。时正六月暑天,十五觔重的衲袄在身,又坐在火炕上,又将向东窗打开。于是头上被太阳晒着,身上衲袄围着,火炕烧起来煮饭,臀股烫得不能安坐,加之外面谣言,硬说我是仙人,引得许多人,每人手执箍香一把,把五个大香炉插满,以致满屋是烟,热气逼人。每人烧香礼拜毕,都用头伸来,看我眼珠动否。这个看去,那个又来,几百几千,一一看过,皆大声言,真是神仙。余急将一向所有功夫,尽力拿来抵抗,真使身无汗滴,眼不翻珠,身不动摇。若汗一滴,或眼一翻,或身一动,必使三县人民信心,一退干净,不但不当我是神仙,反将被诬为妖邪惑众,前途大为不利。如是由早上七点钟坐起,已至下午两点钟,乃思如何设法,令人散去,于是用手写字势,众人知我要笔,即时取来纸笔墨砚备用。我即大书云:“善恶报应,感召虫灾,蝗灾将过,贫者喜,富者欢,人寿年丰乐自然。”写毕,掷笔下炕,起身就走。
十七、狐催单
余自天童辞维那职后,迳赴福建雪峯掩生死关。至次年,高旻屡来信催促,未与回音。关内不设棹凳,誓不倒卧,后病水肿,宁死关内,无出关意,每夜静坐一小时,时有鼠数只在我身上乱扒乱闹,初不知何故,以为老鼠胆大,全不怕人。如是闹三四日,至第四夜,来一大鼠,有如大猫,坐作静听状,我即起身,鼠还未走,由是心起恐惧,至无闭关心愿。迨退心生起,鼠始不见。次日即向雪峯主队云:“高旻数次来信未复,倘不回去,定派人来,似觉太难。”于是决意回高旻。及回寺至丈室,和尚先问:“有几天夜间见狐?”我答:“有三四天。”和尚又云:“后有一个大狐可见么?”我闻之不觉一惊,曰:“咦!和尚何以知道?”和尚云:“是我请他催你回寺。”我问云:“狐在何处?”和尚云:“在楼上供他。因他能替人做事。”我云:“能如韦驮护法才好。”
十八、走雪化父
由五台山经过,赴中印度参访佛出世之地,不料中途电尺深大雪,前路不知宽窄,后路不知有无,加之望无村店,听绝人声,正惶惑间,一失脚滚下一二丈,坠落石坑边,扒不能上,喊无人应,大雪仍在纷纷下降,若不拚出,不久即将旱身雪窟。乃将雪作成硬砖,一层筑一层,十馀脚奔上岸边,然举目无亲,天地一色,此时腹内饥荒,竭力寻路,循路行至一贫人家,在他家门口站住,云:“阿弥陀佛!我三天未吃,请给点我吃。”该家一妇人云:“老道,我也两天未吃,现在只有喂猪的高梁壳,这是不能吃的,很对不起你,请往别家去要吧。”我云:“就是喂猪的高梁壳子,给我几个充饥罢。”她随给我三个,我喜不自胜,一齐吃下。吃毕,似有精神。过一日后,抽解不出,亦无暇顾及,午夜兼程,拟将亲父化回,归依三宝,以满我愿。将到家庙门夔,与父相值,同进庙门。寒暄后,一同回家,即至,诚劝父云:“韶光虚度,数十年如一瞬,我父前途,路有多少?还有几天光阴可过呢?”父不觉泪下不止,遂倾心归依三宝。
十九、降蟒
住终南山韩湘洞时,洞内另有一门,约三尺高,用维摩龛遮挡。据云:此洞有数十里之深,唐朝时,避难男女二千馀人,隐匿洞中,尚不见人多之象,洞之大,可想而知。我一日静坐于龛仙,觉背后有冷风飒飒,置之不顾,偶微睁眼,见三尺馀高之黑色肉团蠕动,亦不以为意,心静身安,了无畏惧。用再开眼一望,始知是蟒,蟒身渐渐出外,盘在石场上,约七、八圈,中盘两层,约六、七尺高,头向东南望。我自念云:“孤身一人,怕也无益。” 随即下龛,欲出不得,因蟒身塞门,两边无多馀空隙,乃奋起一跳,跃过蟒身,坐于石台之上。蟒眼不时开闭,眼闭时,眼皮如瓢大,我大胆对蟒说:“你我同住一处,必须护我,万不可破我道念,我当为你说归依。”彼即将眼一翻,一对大乌珠如脸盆大,旋复闭目,似愿受归依者。我即下来,以手按蟒头,为说归依。说毕,大雨倾盆,我即归洞静坐,蟒亦随余进洞。及后,不知蟒之著落如何。不多时,天晴云散,对面山腰黄土崩堕,现出低洼约四亩地面。后闻此处曾直龙,大概蟒出送龙耳。后闻人言,此蟒六十年出现一次云。
二十、伏妖
湘子洞有妖,有时佛灯明而复暗,有时水井竭而复流,有时外面闻人讲话,有时半夜闻人喊门。一日,余出外拾柴归,见一穿红褂青年女子,坐洞门口,拒不肯走,我云:“汝究竟是人是妖?”她说是人,请给饭吃之即去。我不允,复往洞内坐我炕上。问她那里人,说是后山人。问有丈夫否,云无。问其年,去二十馀岁。更问其为何在我这里要饭,同云与我有缘。余曰:“汝既与我有缘,必信我语。”彼云:“信。”余请其跪于佛前,受三归依。受毕即去。不多时,我往大茅篷有事,遇台沟人互相闲谈,我问云:“汝处可有青年女子要饭么?”齐答:“敝处并无青年女子,向有五六十岁老妪,假朝山为名,立门钱要饭则有之。”我更疑此女子不是好人。过数日,龛中坐至半夜,欲睡一觉,将至土炕眠下,两脚伸去有两有脚板触住我脚,我用脚抵触,觉脚板大而冷,往返三四次,我即用干柴一块,举起摔去,云:“任你什么妖怪,总教你不能拢身。好大的胆子。”如是一击,以后即太平无事。
二十一、遇异人
终南山最高之处名曰葱岭,此脉由大葱岭而来,至此约万里,故称万里终南。此葱岭正对湘子洞,我常自思维,高山之顶必有高人,拟欲一往参观。正九月间,备干粮一口袋,蒲团方便铲各一,即日起程,全在荆刺树林林中经过,硬往上爬,将至半山,有小石头;因自山下至此不见一石,忽见小石,欣然快慰,坐下休歇。坐片刻,复往上奔爬,奇险万端,山之三成,已上二成,遥见一篷头灰袍老僧,黩坐石上,乃急奔近前,对之轻轻坐下,合掌请教曰:“你老菩萨常住那里?”彼云:“后山。”“多大年纪?”答云:“记不清楚。”又问:“到山几时?”彼答云:“唐朝。”我一听唐朝二字,下文不敢再问,闷坐思维,难道唐朝还有人在世么?又疑莫是非人么?心战抖的,起身就走,及一转身,回头再望,不见老僧形影,心慌意乱,不欲再上。继思功亏一篑,亦殊可惜,乃强作主宰,埋头上奔。次日到顶,见四面平正,约四亩地宽,上有铁亭一座,铁瓦坠地者小半,中有一道士坐脱,不知已阅几时,面貌如生,头发成黄棕色,身穿篮褂已朽烂,其他不见一物。盘桓两日,第三日下山,至晚归洞,干粮将完,是又见过一异景也。
二十二、仙鹤依人
余于民国二十年三月二十八夜,梦坐法堂前,偶有白鹤飞来,欢腾鼓舞,鹄立于柏树枝上。余见之,欣喜非常,即以手招,鹤随飞入丈室。时有人来头号事,谈话之际,见白鹤骤飞往后山三岔河内。醒时,记忆分明。次日早晨派侍者往探之,侍者以为我说梦话,拒不肯去,余婉劝往查之。侍者回报曰:“和尚梦中见鹤,果真有之,现立于扁舟之上。”余即嘱侍者询舟人肯出售否,如愿出卖,不用还价,向彼买之。舟人索价七十元,余即按数与之。舟人送鹤至寺,不料此鹤前行,先至客堂,僧俗见之,无不称赞善。随即鹤前行,直步法堂,欢腾欣喜,与昨夜梦中所见无异。此后数月间,随余往返,余到禅堂坐行,亦跟至禅堂,或到山门外,亦随之出门,乃至上红船去,亦跟著不舍。最出奇,余叫之,随叫应声。更奇者,余与修行人讲功夫话,鹤亦悄悄低头来听,至言毕方走。二年后,被人击毙。
二十三、遇异僧
行脚至一平原,功夫得力,顿忘人世。是时忽来一位骑骏马之高僧,轰轰烈烈,至我面前下马。该僧左手提肉,右手挂佛珠,向我前面坐下,高声大笑曰:“你到此地,我也是此地人。大僧那里发脚来的”答云:“南方来的。”又问:“那家丛林住过?”答:“金山住过。”“闻说有个高旻,你可住过吗?”答:“将来有缘可以住住。”他云:“高旻住住很好。”那时会面,虽是闲谈,现在方知大有来意。他说毕,我问他:“大师住在何处?”他云:“我在山上洞中住。”我问:“高马肉珠,依何教住?”彼云:“你看我这一块肉,是谁身上来的?”彼拟取肉给我看。我乃沈下脸来危坐,他见我不悦,即起身云:“咱告假去了。”我闻上马铃叮当响了数声,及抬头一望,不闻其声,不见其人,心疑莫非是文殊现身我前么?当面不识,痛心!
二十四、肉身菩萨
侍者净参,年十八岁来时,禅堂住过,受侍者职。是时,因佛法关系,请六七人打长七,净参亦在内。至次年九月,未死以前三天,净参向我哭云:“我有数事,要和尚满愿:一、和尚今生为我导师,来世为我慈父。二、择日死后,要坐瓦缸,三年期满,开缸装金。三、死后灵性,还亲近和尚。”言毕,候我答允,
余乃曰:“你那天死?”伊云:“九月二十四日戌时。”
余又问云:“来世为我儿子,你有何把握?”
彼云:“愿为前导。”
我云:“三年开缸时,如系一堆散骨,将如何?”
伊云:“身形无缺,请为装金左右骨散脱,即请茶毗。”
未死以前三天,伊将身前身后事,作文一篇约二千字,陈我参阅。云:“戌时将死,嘱我不能离他,又要我与某人同声念四十八愿。死后要停三天装缸,又要我封缸。我虽逐一答应,然意中以为净参年幼,学历复浅,谅无此等善状。不料彼竟准时于二十四日晚戌时断气,面貌如生。乃将他所嘱事,概依行之,惟有三年开缸装金一节未能信及。
二十五、托梦开缸
净参于民国十七年九月二十四日戌时入灭,应当在二十年开缸。因未能信及,且余善忘,一搁九年,至二十六年七月,梦净参来催我云:“我不愿住那里,我要出来。”我闻说一惊,梦中自思,净参死了八九年,未曾梦过,今何以忽有所要求。因问曰:“你莫是净参吗?”
他云:“是的。”“现住那里?”他云:“和尚忘了吗?”四板一响,醒知是梦。其时,日间正计划拆墙装修等事,不复忆及梦事。次夜,彼复来云:“我是净参,我不愿住那里。”
并引我去,直到缸前,用手指缸云:“我要出来。”向我一拜而隐。我醒时汗流浃背,乃忆及彼前嘱我,三年开缸事,时光荏苒,屈指计算,现已九年,今梦催出缸,谅肉身尚存。至起缸时,众人嗤曰:“烂了烂了,散了散了。”因众人不知我有梦兆。待缸兽掀开,清香扑鼻,全身铁硬,及抬至法堂,头稍偏,即用绳带正。夜来又梦净参哭曰:“绳捆我头难看。”
余即答云:“明日为汝解去。”至次日,将绳解下,一搬即正。乡下男女闻知此事,来看者,来求方者,来问签者,络绎于途。我即嘱净参曰:“你要安心修道,不得在外医病,不许有人来寺打锣鼓、放竹爆,有妨禅念。”自嘱咐后,即无俗人到寺来找肉身菩萨者。装金后,安坐龛内,威仪端正。间有人言,曾闻其夜下来行香,上去盘腿之响动声。 调整字体: 【大号】【中号】【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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